班章

“干杯！”

苏黎世的夜幕低垂，这间好不容易被找到的中餐馆依旧灯火通明。虽然经历了些许波折，荣耀国家队最后还是顺利达成目标，此刻正聚到一处吃庆功宴。

“嗯？”王杰希疑惑，“不是散伙饭吗？”

此番煞风景之言被敬酒的人默契无视。说是敬酒，其实他们之中喝白开水的有之，喝果汁的有之，更有甚者自带茶叶。面临喝酒这种宅男职业生涯的重要挑战，在赛场上只争第一的大家纷纷谦辞，争相以养生的名义往杯子里加枸杞。

唯二的例外是唐昊和孙翔。

少年人初生牛犊不怕虎，豪气干云地一人叫了一瓶酒精量约等于无的果啤，最后毫无意外喝多了，此刻正就吃外国中餐究竟应该点川菜还是淮扬菜吵得地覆天翻。

叶修边听边笑，感慨这两脑电波如此整齐划一如鱼得水，真应该去结拜。

“早就结了啊！”

“啊？”

“我们之前就决定歃血为盟，但是用刀划自己实在是太疼了，再说大家手多重要啊，最后就相约去医院献血，一人200cc，”孙翔举着酒瓶自豪地说，“现在我和唐昊是有血液关系的亲兄弟了，献血证就是我们的户口本！”

众人沉默片刻，齐声爆笑。

“你们两真是太机智了。”

“你的亲兄弟有点多啊孙翔！”

唐昊涨红了脸，哑口无言半晌后终于憋出一句怒吼：“他喝多乱说的，不是他和我，是他朋友和朋友的朋友！”

张佳乐快笑出了泪花：“翔翔，你说的朋友究竟是不是你啊？”

唐昊快速抢答：“不是！”

孙翔迎头接上：“没有朋友，就是我！”

“不要再无中生友了。”

喝大了的人哪有什么神志，孙翔越说越肯定，直把唐昊气得越来越暴躁，偏生周围没人肯放过他们两。张佳乐煽风点火地一同胡闹了片刻，而后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热闹之外的地界，才能让人感受到真实的温度。张佳乐瑟缩了片刻，还是没忍住来到看起来就很冷的落地窗边缘，隔着玻璃看异国的月亮。

月亮一直挂在天上，不来也不去，看上去没比家乡的圆，也没小到哪里去。

他见过的最好看的月亮还是在K市。一想到这，张佳乐就忍不住有些唏嘘。

“哎。”

“唉——”

张佳乐偏过头，惊奇地发现正在抱着手机长吁短叹的人是他那应该在人群里声音最大话最多的队友，这下连忙顾不上感慨：“怎么了黄少天，失恋啊？”

刚帮助队伍登上顶峰的剑圣大大气势很是嚣张：“滚滚滚张佳乐你给我滚远一点。”

“那是怎么了？”

黄少天犹豫了一下，这在他身上可不常见。

“出了一点问题……”

“你的？”

他否认的很快：“不是，是我朋友的。”

“怎么了？”

“我朋友和他团队同事谈恋爱，结果现在感情出了点问题，不知道怎么解决，就等谁先说分手，”黄少天放下手机，“乐乐啊，你说两个人在一起太久，是不是就没感觉了？”

这我哪知道！张佳乐想，难道我看起来很有经验吗？我也没谈过恋爱啊！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急眼了的唐昊揽住肩拖走证明孙翔的朋友真的不是本人了。他原本还想拉上黄少天，没想到对方少见得有些忧郁，摆摆手，没加入他们。

这场闹剧最终在孙翔与唐昊的互相毫不让步之中落下帷幕，结论是绕口令般的“唐昊说的孙翔故事中的孙翔朋友其实就是唐昊”，眼见局势无法挽回，唐昊干脆也把自己灌醉了。

带着两个喝多的少年人，众人纷纷受不了要回去了，散场的时候大家清点人数，发现唯独少了黄少天和喻文州。

王杰希：“蓝雨那两呢？”

“不知道。”

张佳乐想了想：“可能是黄少天不大舒服先回去了吧。”

“他哪不舒服？我看这小子活蹦乱跳的，夺冠之后跳到文州背上差点把腰搞折了，明明精力很充沛嘛。”

“心里不舒服，”张佳乐说，“他说他朋友遇到了点麻烦事……”

“等等，你刚才说……朋友？”

“朋友！”

“朋友……”

“哦，朋友啊。”

众人纷纷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

叶修总结发言：“所以他的‘朋友’怎么了？”

张佳乐嘴角抽搐：“你们这都是什么语气啊！”

“乐乐，你难道以为刚才唐昊说的孙翔朋友真是他朋友吗？”楚云秀说，“任何‘你说的朋友究竟是不是你？’答案都默认是‘对，就是我本人’。所以黄少天怎么了？”

“啊？不是吧，”张佳乐回想了下黄少天的表现，有些迟疑，“真是他本人，黄少天没理由瞒我们啊？”

“是什么问题？”

“他的朋友和团队同事谈恋爱，然后好像因为两个人在一起太久没感觉了，现在想分手。”

唐昊拍桌子了。

“啊？！黄少天谈恋爱了？”

“怪不得，”方锐摇头晃脑地发出啧啧声，“正是黄少天作为我们之中唯一的脱团狗，他才不敢直接说啊。”

王杰希眯起眼：“等等，和同事谈恋爱？”

“是啊。”

“黄少天的同事里，有女生吗？”

答案是显然易见的。

一想到蓝雨那个和尚庙，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原来是这样，难怪要无中生友。”张新杰推了推眼镜。

那么这个人是谁？

仍然清醒着的人，脑海里无一例外浮现出一个他们很熟悉的男人的名字。

叶修缓缓地环视了一圈神情各异的众人。

“你们说，喻文州去哪儿了？”

 

破案了。

“所以是黄少天和喻文州谈恋爱，因为在一起的时间太长没感觉了，目前处于分手的边缘？”张佳乐震惊了。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王杰希大一点的眼睛里充满了蔑视，“我早就怀疑他们两狼狈为奸，但是没想到分手来得那么早。”

他不无遗憾地补充道：“都说祸害遗千年，我原本还以为祸害和祸害在一起能突破人类理论生存极限。”

张佳乐抓狂：“为什么你们都这么冷静啊！这可是黄少天！喻文州！黄少天和喻文州！”

他妄图找一个盟友：“张新杰，难道你不觉得他们的行为超出正常推理范围了吗？”

“是这样，但也不奇怪，”张新杰很冷静，“一切事情的发展皆有其线索，他们一直不对劲。”

“没错，”想到声称怕无聊所以非要和喻文州挤一个单间的黄少天，肖时钦一言难尽，“我不会非要和同事睡一起。”

李轩喃喃：“也不会每赢一局就要抱一下我的同事。”

“更不会三句话里两句不离‘队长’。”

周泽楷也忍不住了，申请加入群聊：“剩下一句提的是‘文州’。”

众人开始一致闷声笑，唯二喝大了的孙翔受气氛感化，发出“嘎嘎嘎”的声音。张佳乐瞠目结舌，觉得自己也快被说服了：“那……那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黄少天说已经很长了？”

“应该不是青训营，”叶修若有所思，“我听老魏说他们两在青训营的时候关系很不好，是吧方锐？”

方锐有些犹豫：“也不是不好，黄少很在意喻队的。”

“啊？”

“当时只要考核出成绩，黄少立马就去找喻队的名字，然后自己在那里嘀咕半天。”

“没想到啊，”张佳乐显然被洗脑了，“原来我们的剑圣大大早就看上他的未来队长了？”

“但是黄少天又叫过文州吊车尾……”

“这个我熟！”苏沐橙举起手，“吊车尾的下一步一般就是挚友了，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肖时钦感慨：“这是多么标准的小学生吸引别人注意力的方式。”

“啊，这么说起来，黄少那个时候的确很幼稚，”方锐信誓旦旦，“他甚至会偷偷和喻文州比身高。”

 

黄少天和喻文州互相不大看得顺眼对方这件事，青训营的人都是知道的。

在喻文州打败魏琛之前，每次两个人遇到了，一个往往微笑地无视，而另外一个冷哼一声神气地走掉，明明是毫无交流的擦肩而过，其微妙的气氛，总能留给广大群众以无穷的不言而喻的遐想空间。

方锐和其他人原本还以为黄少天看不起这个成绩不大好的“吊车尾”，后来才发现是自己想错了。

当时青训营的训练室门窄，遇到吃饭时间，少年人一涌而出时总是磨肩擦肘，难免磕碰。喻文州多半会站在门口等一会儿，默默思考战术或者天马行空地走神，待到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再去食堂。

方锐和黄少天与他大相径庭，冲在最前面的人往往是他们的二者之一，一来二去还混成了饭搭子。

就这么相安无事地过了一段时间，黄少天却突然转性了。

 

“他变得磨磨蹭蹭，再也不和我抢第一了，”方锐说，“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等没人的时候套喻队麻袋。”

 

怀着这样不可与人言说的困惑，方锐有一次暗戳戳地藏在门外，力图在二人打起来的时候冲出去大喊名台词“你们不要再打啦！”没想到他等了又等，眼见训练室门可罗雀，喻文州也施施然出了门，黄少天却还是不见踪影。

他左思右想，得不出个所以然来，终是探进一个头去，便见黄少天紧贴墙壁站在门旁，双腿挺得直直，正在一本正经地用手往头上比划。

“黄、黄少，”方锐发出惊叹的声音，“我还以为你和喻文州打起来了，合着您老人家在这练功呢？”

“靠靠靠方锐你怎么在这里！”黄少天被吓了一大跳，“你什么时候来的！”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做什么？”

黄少天一脸阴谋败露恨不得杀人灭口的愤愤，憋了半晌终于坦白从宽：“……量身高。”

“啊？”

“量身高啊！”黄少天打开了话匣子，“身高你知道吧？身高，stature！我们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子重视身高很奇怪吗？一点都不奇怪！所以我在我的训练室里量一下身高你有什么问题？”

他越说越理直气壮，直把方锐听得叹为观止：“好好好你没问题，是我有问题……等等。”

“你为什么要在训练室里量？”

他看了看黄少天身后那块很是让人眼熟的墙壁，看看黄少天，再看向墙，又看向黄少天，终于在对方越来越抓狂的脸色下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是在和喻文州比——”

 

“我话还没说完，黄少就套我麻袋了，”方锐心有余悸，“结果最后冲进来说‘你们不要再打啦！’的是喻队。”

听完故事，叶修意犹未尽：“所以少天是很小就发现他很在意人家了，那文州呢？”

“第六赛季吧，”王杰希突然出声，“当时他们有一次常规赛来b市。”

 

初春的b市还是有些冷，料峭的风刮在脸上，冻得人耳朵生疼，成功把没见过市面的G市人黄少天冷到了。

他无精打采地缩在临时买来的军大衣里，像一只刚从草原上捡来的瑟瑟发抖的狼崽，在暖气供应不足的场馆里调试设备，动一下鼠标皱两次鼻子。

“我应该是感冒了，”他瓮声瓮气的，“这大北方怎么这么冷啊！”

王杰希很是淡定地接过话茬：“会发出这样的感慨，那是你去的地方还不够北。”

“在G市人眼里比我们省北的都叫北方好吧！”面对敌人，黄少天立马来了精神，“更何况你B市名字里都带北了！”

最后这场毫无意义的斗嘴以喻文州往黄少天肚子上贴了一个暖宝宝而告终，调试完设备的众人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才出了场馆，王杰希刚在是否需要尽地主之谊的选择间反复横跳，不尽吧不太礼貌，尽吧黄少天又很烦……

很烦的黄少天发出了惊呼。

“哇，队长你看，雪哎！”

王杰希抬头，蓝雨众人纷纷惊叹，之前还把半张脸闷在衣服里的黄少天“嗖”地一下露出了脑袋，欢快地好像狼崽子终于被放归大草原。

“队长，我们去堆雪人啊，在我我生命里缺席了二十年的雪人！”

王杰希看着这个连柳絮因风起都比不上，倒真的小得与撒盐空中有几分相似的冰渣子，当即拍板决定自己要远离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南方人”，让地主之谊见鬼去吧：“咳，既然是这样，那喻队我就先走了，你们慢慢玩——”

“少天，你还在病着。”喻文州一把拉住了要往外冲的黄少天。

放屁，他明明药到病除了，精神到让人怀疑之前是不是装的。

“可是雪——”

你说这是雪完全是对雪的不尊重。

“现在太冷了。”

你们这群蓝雨的人究竟知不知道什么是冷？

“不冷啊我一点都不冷！”

之前说冷是装的吧，果然是装的吧，我就说这个气温不至于。

“不行，你和我回酒店，郑轩你们可以玩一会回来。”

所以这么小的冰渣子到底有什么好玩的？

“队长你这是区别对待！”

对啊他就是区别对待，你们快打起来……等等，为什么我还吐槽起来了，这里还有个活人你们注意一点好不好！

 

“我原本以为以黄少天的性格，应该会不管不顾冲出去才对，”王杰希回忆，“没想到他忍了半天，对喻文州认了错。”

 

当时喻文州的表情绝对算不上被道歉对象的志得意满，反而有些难以言喻的微妙。

他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等你好了，我陪你玩？”

“队长你不用这样迁就我，我没那么不讲道理，”黄少天很是坦然，“本来就是我刚才太上头了，又没有怪你。现在想通了，走吧走吧快点去酒店，你说得对好冷啊!”

“……”

被留在原地默默看着二人的王杰希，决定第二天的比赛一定要告诉蓝雨什么是大B市人被无视之后的帝王之气。

后来的比赛结果暂且按下不表，反正黄少天终于在离开之前等到了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大雪，蓝雨众人也如愿以偿堆起了一个不至于小到可以放在手上的雪人，一只眼睛很正常，一只眼睛有些大。

“你们是真的很欠揍。”

王杰希定下结论，并默默拉高了衣领，开始团雪球。

最后他真正尽到的地主之谊是以一场声势浩大的、让黄少天与喻文州无比满意的打雪仗。

 

“打雪仗有什么可高兴的，这两倒霉孩子，”叶修啧啧做声，“莫非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王杰希面无表情：“因为打雪仗的‘打’，是他们两个打我一个的‘打’。”

“哈哈哈！”

众人好不给面子地笑出声，张佳乐继续举手：“所以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张新杰说：“不知道具体时间，但是去年绝对在一起了。”

“你怎么知道？”

联盟的战术大师，镇定自若地翻出了自己的手机。

 

喻文州的头像是蓝雨队徽，名字是一个鱼的图案，黄少天很是烦人，头像也是蓝雨队徽，而名字另一条鱼的图案，其间红鲤鱼与绿鲤鱼与鱼的微细区别，往往让人想找他们时总要往上翻一翻聊天记录，确认眼前的黑究竟是不是黑，你说的白又是什么白。

张新杰另辟蹊径，他检验是否找错人的唯一标准是点开他们的朋友圈，然后仔细观察大胆猜测严谨结论——话多的那个是黄少天，话少的那个是喻文州。

他从容地辨认出两个人，找到喻文州准确无误地往下翻：“这是去年黄少天的生日喻文州发的。”

众人一致向前探头看，只见去年的八月十日，喻文州发了一张黄少天的照片。照片里的人戴着耳机，脸被电脑屏幕染上一层莹莹的光，不知是遇到了什么开心事，笑得很是开怀肆意。

下面的文字是：“祝蓝雨的剑圣生日快乐，今晚月色真美。”

“大家都知道‘今晚月色真美’就是我喜欢你的意思，”张新杰推了推眼镜，“当时我看到就觉得不对劲了。”

“没想到啊喻队，”苏沐橙也翻出了那条朋友圈，“这条发布的时间还刚好是八点十分，绝对是故意的。”

沉寂良久的唐昊突然一鸣惊人。

“我同意！”

众人被吓了一跳，爆笑之后三三两两地凑在一处继续翻喻文州的朋友圈。

那里有训练赛表现很好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的黄少天，早起失败晚上又不肯睡最终达成恶性循环的黄少天，还有偶像包袱太重理发效果不太好戴了一周帽子的黄少天。

这还不够，他们又看黄少天的。

那里也有水瓶脑爆发不知怎么想的突然带大家去爬山的喻文州，看恐怖片一点都不怕还能用冷笑话拯救队友的喻文州，和输了比赛把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的喻文州。

肖时钦叹为观止。

“以后也可以这么分辨他们两，朋友圈全部都是喻文州的那个是黄少天，全部都是黄少天的那个是喻文州。”

“看不下去，”方锐放下手机，“我眼睛快被闪瞎了。”

“所以这个时候我会挑一些不那么闪的来中和一下，”张佳乐凑过去，“比如这个。”

他翻到第八赛季时蓝雨输掉决赛时黄少天的朋友圈，里面没有长篇大论，单单说了一句“对不起”。

“这个总没有了吧！”

“谁说的，”方锐嘴角抽搐，“你看配图。”

张佳乐屏息凝神，眼睛生疼地发现蓝雨众人的背影里好像有绣着喻文州名字的半个衣角。

“别找了你们，”叶修啼笑皆非，“就连喻文州发的最早的和蓝雨有关的朋友圈里都有黄少天。”

他把手机展示出来，图里好像是蓝雨的宿舍，有着空荡荡的铁架子床与书桌。而对于自己出镜毫不知情的黄少天在门外露出了半张脸，年幼的他看上去瘦瘦小小的，许是刚睡醒，睡眼惺忪地顶着一头乱发，昂起的脑袋偏生又藏不住神气，任谁见了都想评价一句臭小鬼。

“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这张！”

众人毫不留情地把剑圣大大截出来批判嘲笑一番，决定等过后制成表情包将其发扬光大，意犹未尽地回味了半天后终于想起来看喻文州写了什么。

蓝雨如今的队长显然没注意到他现在的好搭档，注意力全在蓝雨基地身上：“蓝雨宿舍。以后我们要一直相伴，分担寒潮、风雷、霹雳；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方锐端详了半晌，说：“这里早拆了吧。”

哪有什么一直相伴。后面蓝雨的宿舍换了又换，变了又变，铁架床与木书桌终是消失，连基地都搬了地方。莫名出镜的人却一直留在这句话的期望里，真正陪着喻文州分担和共享那些突如其来且无法预估的雨雪霜雾或晴空万里。

“这是八年前。”周泽楷突然说。

已经这么久啦……

八年前如此，八年后这般。

张佳乐气愤了。

他怒拍桌子：“他们怎么可以分手？”

众人纷纷响应：“在一起那么多年怎么会没有感觉？难道不是时间越长越喜欢对方？”

“不是最近还住在一起吗？”

“说不定是最后的抢救阶段呢……”

“所以今天晚上——”

众人面面相觑，无一例外头顶四个大字：

“分.手.现.场”。

 

当荣耀国家队队员们拖着两名喝得非常亢奋的队友冲回酒店敲开他们队长的门时，喻文州显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被面前气势汹汹的人群震住了。

唐昊一进门就拍桌子打板凳：“黄少天呢？”

喻文州怀疑他们都喝多了，有些头疼而好笑地揉了揉额角：“少天在洗澡，有什么事吗？”

“你们有聊过吗？”

“聊什么？”

勇敢的张佳乐决定站出来：“关于他‘朋友’的事情，你怎么想的？”

“聊过，”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会到这件事，喻文州还是给出了解释，“我觉得既然不适合在一起，不如就分开——”

“不可以！”孙翔怒吼。

“嗯？”

楚云秀抱着手臂，与苏沐橙一起义愤填膺：“那么多年的感情怎么可以说散就散？这样是对自己和对方的不负责。”

“可是不适合也不能勉强。”

周泽楷：“很适合。”

“超级适合！没有人能比剑和诅咒更适合了。”

“谢谢，”现在喻文州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喝多了，“但是这和剑诅有什么关系？”

站在外围沉默的叶修终于出声：“文州，感情是你和少天两个人的事，但是你们一定要想清楚了。”

“……这和我还有少天有什么关系？”

“是你要和黄少天分手啊怎么没关系！你们在一起那么多年，怎么可能突然没感觉了？”

喻文州头上缓缓地升起了一个问号。

方锐叹气：“不用瞒了喻队，黄少都以他朋友的名义告诉我们了，关于你们要分手的事情。”

“……”喻文州站在原地冷静了片刻，艰难地开口，“可是少天真的有个朋友。”

 

洗完澡的黄少天抱着手臂气哼哼地审问：“所以你们以为要分手的是我和队长？”

“不是……”张佳乐很冤枉，“难道不是所有‘你说的朋友究竟是不是你’的答案都是‘对，就是我本人’吗？”

“你们真是要笑死我，”黄少天捶床笑，“为什么联想能力这么厉害啊！”

周泽楷：“我们有证据。”

“啊？”

肖时钦：“你为什么非要和喻队住一间？”

“自己一个人没人说话真的很无聊啊！”

楚云秀：“你还总提喻队。”

“我蓝雨的队长我不用给面子的吗？”

方锐：“你青训营的时候每次都偷偷看喻队成绩。”

“那是因为他怼过我，人有竞争意识很正常吧，我等着看他什么时候离开蓝雨，结果队长竟然一直压线过，当时真是气死我了。”

王杰希不可思议：“你和他因为生病想玩雪都能吵起来？”

“废话，”黄少天嗤之以鼻，“如果高英杰赛前感冒发烧还非要去玩雪，王杰希你就说你气不气？你气不气？”

张新杰皱起眉：“今年你生日喻队朋友圈发了‘今晚月色很美’？发送时间还刚好是八点十分？”

他快被逗笑了：“那天的月亮的确很好看啊！你们这和那些CP粉扣糖有什么区别？”

国家队众人：“……”

国家队众人：“？”

黄少天：“？？？？？？？？？？？？？？？？”

眼见变成了大型省略号与大型问号现场，被迫相信爱情又被迫不相信爱情的张佳乐终于受不了了：“所以一切都是假的？”

成功舌战群儒的黄少天翻了翻眼，没好气道：“是啊，要不然呢？”

“唉——”

众人整齐划一地充满惆怅地叹气，沉默良久的喻文州终于出声了。

“也有部分是真的。”

张佳乐猛地抬起头：“什么？”

喻文州没有理他。

“少天，”他说，“今年你生日那天，是看不见月亮的。”

 

荣耀国家队队长的房间里突然响起极其热烈的掌声和欢呼。

张佳乐红光满面得好似自己恋爱了：“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我就说嘛，那么明显没道理搞错了，”叶修清了清嗓子，把其他人推着往门外走，“别围观了啊，快给我们的国家队队长和他恋爱对象腾出一点二人空间来。”

方锐挤眉弄眼地扒住门框：“黄少，我有一个朋友，他说他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黄少天：“……”

联盟一往无前的剑圣的耳朵红了。

他沉默片刻，突然大声道：“我朋友说他喜欢喻文州，喜欢很多年了！”

众人异口同声：“你说的这个朋友究竟是不是你？”

“对。”

黄少天笑嘻嘻地看向喻文州。

“就是我本人。”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出自舒婷《致橡树》。